散會，宋既白快步離開。

掌管第四殿的五官王卻在身後喊住他：“宋城主，請留步。”

宋既白轉身，又恢覆彬彬有禮的姿態，說：“下官見過五官王，不知五官王有何吩咐？”

五官王身形微胖，笑起來的時候看著就像個和藹的大叔。他呵呵道：“你平常少參與這種會議，別被老羅那張冰塊臉嚇到了。”

兩人相伴而行，宋既白笑而不語。

五官王也沒有強行尬聊，直入主題說：“老哥哥想拜托宋城主幫個小忙。”

“您只管吩咐，下官定當竭力。”

“不不，”五官王擺擺手，紅潤的臉上兩塊肉肉十分喜感，他說：“你千萬別跟我說客套話，剛剛這句‘竭盡全力’你在那個場合說了，老哥哥也沒見你盡了什麽力。”

宋既白幹笑，他停住了腳步，看著五官王，一時間拿不準他到底是抱著什麽心態接近自己。和他雖為同僚，但平日裏接觸甚少，現在因為有顧念雪的事情，他不得不格外慎重。

宋既白：“五官王，您這話說得，倒像是下官在敷衍聖君。既白擔不起。”

五官王退回一步，伸手想攬著宋既白的肩膀繼續往前，卻發現自己矮了他一個頭，只能作罷，默默收回他胖乎乎的手，邊搓手邊說：“你不用防著我，剛剛場上的形式我看得懂，催判在護著你，聖君也無意與你為難。你只需走個過場，做一份大家都說得過去的結案送上去就好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五官王繼續說：“我想托你幫個忙，能不能幫我牽牽線，我想見見那位神人。聽說她可以直接帶人間的物品到冥界，不用經過供養閣轉化，這手段厲害啊！”

宋既白做出一臉懵懂無知的模樣，支支吾吾，既沒有答應，也沒有直接推辭。

五官王哪裏看不出他的防備，也沒強行逼迫，只是說讓他好好考慮，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樂呵呵的親切模樣。一點也看不出是一位掌管剝剹血池地獄的閻王。

宋既白應付著點頭說好，等與五官王分開後，他又陷入思考。

當初他就覺得顧念雪這一手太招搖，但因她的能量皆來自天子娘娘，也便沒太在意。但現在這情況看來，似乎也沒有那麽樂觀了。

天子娘娘，在冥界的地位那是無人能及的。

但她同時也是地府的一道傷痛，堂堂的天子娘娘受罰入輪回，也是眾陰神不敢輕易議論的。

所以她持著這樣一塊聖物，到底是好是壞，他實在說不上。

看著蒼茫廣闊的天地，他只能想到顧念雪離他那麽近又那麽遠。近到可以嬉笑打鬧，遠到只能等她來找自己，而自己想要看到她時，卻只能依靠腦海裏記憶的畫面。

她不來，他見不著。

而此刻，他真的很想馬上見到她，告訴她，冥界不安全了。

他還想告訴她，無論如何，他都會護她周全。

***

眾陰神散去，只留下閻羅聖君和崔判官在殿內。

閻羅聖君這才收起他那張冰冷的臉龐，說：“催判，這事你如何解釋？”

崔判官鞠躬：“是我一時疏忽，沒看管好底下的陰吏。這也難怪他們，天子已經數百年沒有臨朝，鬼差陰吏都沒有得到晉升，大家都心急了，看到有事可為，都紛紛想著爭取表現。”

閻羅聖君嘆息一聲：“當年天子忍痛下了那樣的命令，然後又隨著娘娘入輪回，這事也就我們知道，斷不可宣揚出去。現在離天子和娘娘回歸的日子越近，我們更不可亂了。”

崔判官點頭應道：“是。”

閻羅聖君又說：“天子最信任你，雖然是私事，你也務必辦好差事。那位姑娘的事，你到時候尋個合適的理由，讓她可以正大經營，但必須收斂，不可太過招搖。”

“下官明白。”

“至於宋既白，他是後來新晉的城主，對地府舊事不甚了解，你去警告一下，讓他遠離娘娘的一切事務。”

崔判官想了想，也點頭應下。

***

鈴鈴聲響。

陰司街十八巷九號鋪的門被推開。

一個渾圓豐滿的身影閃了進去，她好奇地打量四周，卻發現這裏除了一組桌椅，一盞油燈，和一座高臺外再無他物。

那高臺很像典當行的高櫃，只是裏面空蕩蕩，沒有一個精明的朝奉罷了。

掛在高臺上，有一摞縫成冊的紙張，旁邊還有一支筆。

按照要求，豐滿女鬼在白紙上寫下了她的所求的事，以及她所能付出的代價。

寫完後，再仔細檢查一遍，確認自己表達清楚了，才將紙張撕下來，裝進信封裏，丟進了高臺之內。然後悄悄退出，掛上一把虛扣的鎖。

忙碌一天的阿蔓，親自關了雪肌店的門，才慢慢走到九號鋪。

她腰肢輕擺，一路上和相熟的人招呼。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，自從追隨了顧念雪，就從她身上學到了許多她不曾接觸的東西。

更關鍵的是，在顧念雪的支持和推行下，她儼然成了陰司街炙手可熱的美女老板娘。現在大家看她的眼光不再只是看一個熱情妖嬈的美人，更多的是欽佩和巴結。

這種目光，徹底地滿足了她的虛榮。

阿蔓輕巧轉入九號鋪，打開高櫃的門，裏面安靜地躺著兩個信封。她拆開看了後，再仔細登記在冊子上，隨後將信件歸類放在裏屋的櫃子內，才離開九號鋪。

九號鋪的業務相對少些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登記和分類客人的需求，初步篩選客人。

這工作和人間屈煬的相似，只不過他利用了現代生活的科學便利，用微信聯系客人。而她受限於酆都城，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工作著。

今天這兩個客人所求之事都相當有趣。

其中一個是酆都城的鬼民，她想要一臺人間的掃地機器人，理由是家裏的侍女長得漂亮，她看著心煩。

另一個卻是一個鬼魂，她所求的竟然是想看一個傷感故事，讓他痛哭一場。

阿蔓：“真是活久見。掃地機器人，你還以為真的是一個機器人嗎？還有你，是有多快活才想找虐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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